长篇连载h小说18

刺目的炽热光华之中，神杀越火而来。
银翼铁爪卷着刺耳的裂空声，仿若劈开混沌的天刃，为一切混淆的东西都画分边界。火焰延绵，却无法妨碍十刃星落。
远处看，机体各个组成部件依旧完好无损，只是外表沾上了些许浮尘。
但深入驾驶舱，就能发现更为核心的关于驾驶员的“损耗”。
被几缕昏红笼罩的卡莲，犹如刚刚沐浴过一般，浑身都点满汗珠。零星中更有几颗顺着睫毛，滚入那双难掩疲惫的浑浊眸子。
她与诺妮特的厮杀又过去了十分钟。
为尽可能保留能量，卡莲从最初就关闭了战斗外的一切载件。照明、空调、侦察、辅助系统...刚开始的十分钟驾驶室还能维持凉爽，但后面十分钟温度很快就逼近四十度，因为热浪舱室内甚至都泛出了近似烟镜式的气幕。
现在想来，这或许并非明智的决定。机体早早耗尽能源的情况确实不会发生，取而代之的是在能源耗尽之前，驾驶员因过度疲倦而宕机断线——从结果来看，其实二者毫无区别。
之前，她一直倚仗超常的驾驶技术和略胜第七代机体的神杀肆意妄为。但现在这两样都不占优。因为那位一心消灭敌人的圆桌骑士，实在过于完美了。无论剑技、速度、反应、经验都无一不是顶尖，每项数据无一不触及极限。就算她试图说些什么来拖延时间，可每每只说到一半，双剑就无情斩来，所以大部分时间都是第九骑士在挑衅。
“怎么......还不肯放弃么？你还以为自己能逃掉么？？”
“痴心妄想！”
“就算极具天赋，但你缺少和强者较量的经验。羽翼没有生长完全就打算飞跃天空，最后只会粉身碎骨!”
切割夜幕，斩断火蛇，精巧迅捷同时又连绵不断...将诺妮特舞动剑刃的轨迹化为实质丝线的话，最后居然可以织成泼水不进的幕布。
这份精湛绝技令人瞠目，但卡莲同样不简单。虽然被压制的大气都不敢多喘、节节后退，可整体仍不显慌乱，好似...无情无我的机器。
这也是她能坚持到现在的理由。
先后几次拖延时间失败后，卡莲就不再关注对方说什么。放空脑袋，让精神摆脱肉体束缚。
毕竟此时就连支撑她，让她能够继续战斗下去的，那份对布里塔尼亚的憎恨也快被疲惫消磨殆尽。就连一同出击，作为僚机在一边掠阵的黑红骑士也都不复存在了......
事情就是这样讽刺......
在卡莲驾驶能量不足的神杀顽强抗击第九骑士诺妮特的同时，针对黑红骑士的清扫则在一边同步进行。比乌合之众强不了多少的黑红骑士面对第九骑士亲卫队，比纸板都强不了太多。所有被击破的残骸，全部如同废弃的垃圾般堆到一起。
那便是火焰的来源。
被围困应当背负全部责任的首领依旧活着，方才还为生存而庆幸的无名勇将，却先一步付出生命。这份不公，就是现实的写照。
而完成这一切的亲卫队，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之后仅在一边观望，因为他们有这份余裕。
谁都知道卡莲必败无疑......
甚至她也清楚这是困兽之斗。但让她不去反抗，屈辱的承认布里塔尼亚胜利，她......红月卡莲又怎么能甘心！？
唯有不甘是放空精神也无法磨灭的东西。为了不让敌人如愿，她甚至选择以神杀左臂消失五分之一为代价架住第九骑士的双剑，反手跃到敌人身后。
以此为契机，银色双爪凝聚出辐射波动的暗红，借助惯性与重力，旋转拨开诺妮特背手回防的长剑，同时用飞燕钩锁抓住地面，让半空中的神杀滞空平移，目标直指第九骑士的驾驶室。
只用零点几秒的时间，完成一连串逆转反击的动作，卡莲的驾驶技术配得上“神杀”这个唬人的名字，而让她看到机会的第九骑士，一定是犯了什么不可弥补的失误吧？
可事实，真如看上去那样么？
如果这么轻易就能干掉让布里塔尼亚视为战略兵器的骑士，那“圆桌”就不配成为战士的殿堂。诺妮特的应对，比卡莲的所作所为还要令人瞠目。
面对突进来的死亡之爪，第九骑士不退反进，驾驶舱以分毫的间距错开神杀的银爪，接着丝毫没有犹豫，直接引爆机体的飞行组件。这种单纯的热压攻击，实质与子.弹出膛是一个道理。高度凝聚的热压冲击再加上飞行组件的破碎残片，足以将人体撕成肉片，结果就是神杀以突进更快的速度飞了回来，银爪上待发的辐射波动因为没有命中目标而引发大规模的粒子乱流。
最直接的表现，就是一阵爆炸式的无序狂风。四散的冲击吹散火焰，在四周散落一地的细碎花火。结合战场周围的场景，就知道卡莲进行这种突袭恐怕已经不下十几次，也并非是找到敌人的破绽，而是不断进行无可奈何的尝试。为的就是争取片刻喘息时间。
这次迫使敌人引爆了飞行组件，可谓效果绝佳。
但损耗同样超绝严重。
机体剩余能量仅有百分之七，左臂飞到十几米外。机体表面满是大大小小的凹痕。只要有点脑子都不会把这种惨状称为战果。很明显，卡莲赌输了。
“这幅样子......不就是在说末日近在咫尺了么？”
卡莲垂着头、将眼睛藏在刘海下，无力握着松动的操作柄，怅然轻笑。
“现在......大概还能用一次最大功率的辐射波动，之后能量大概还能剩下百分之一......就算能杀死那个女人，又该怎么从旁边那些家伙手里跑掉？算了......何必去想这些...生死全看天命吧......”
犹如陷入永恒的沉睡一样，卡莲静静坐在驾驶舱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在机体损毁之前，精神便先一步磨损殆尽了。比起战斗，她更想整理仪容，将身上黏黏的东西洗净，更想闭上眼梦回曾经的时光。
但那是永远的奢望。
唯有不甘，无法磨灭......

甚至融入骨髓，犹如针硝办刺痛......正因于此，她不会屈从。心中一直有个咆哮着的声音。不甘，这看似可笑的东西，总让人不顾一切。
——我要践踏布里塔尼亚的傲慢，即便奇迹不愿眷顾......在败北已成注定的现在，还有什么值得犹豫？我已经...
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拜倒吧，叛徒。”
第九骑士咧嘴冷笑，横剑直击便是一记疾斩。这本应决定胜负的速攻，却“叮”的撞进神杀的银爪。驾驶舱内，双眼悄然睁开，红光在一侧瞳孔跃动。
又是GEASS......
但为何要使用GEASS，卡莲并不清楚，她也没察觉自己使用了GEASS的魔力。只是凭着本能去操作机体。无我、无心，好似加装了木偶的提线，并且成为了木偶的主宰。
“居然......”
诺妮特瞪大眼睛，动作明显一顿，因为结果与意料完全不同，而这就是卡莲的机会
——诺妮特呼吸为之绝息的瞬间，辐射波动爆起轰鸣，电光四溅雷蛇，转眼撕裂十几米的风尘。等第九骑士重新站稳，丢掉半溶解的MVS，神杀也找到重振旗鼓的机会。虽是机器，但近似人类的体态，也显露出睥睨一切的锋芒。
如若疯狂，如若深渊的援护。
谁能知道卡莲在想什么？
仅方才一击，就让神杀的能量指示灯跌到百分之五以下。在能量不足的状态下大肆挥霍能量？她，大概真的失去了理智？
诺妮特最初是如此考量。过去无数战斗，已经看过太多崩溃后自毁的败者。可细细思考一番，她又觉得自己错了。
——因为只剩一只手臂，无法保持平衡，她需要时间来适应失衡感。如果这么解释，那刚才的行为就很合理。
但......还是感觉有些奇怪，那台机体......仅站在这就透着古怪。
“...漂亮的格挡，想不到在这种情况下你也——”
诺妮特暗暗拔出另一把MVS，背手藏在卡莲的视野外。未等话音落下，骤然提速闪现到神杀背后，瞄准上中下三个方位甩出刃花，处处直指要害。
本就选择视野盲区又是半道偷袭，诺妮特相信整个世界也没几个人能看破，就算看出破绽，也会反应不及。
但事实却是她的剑依被围拒在三尺之外，而攻击后的瞬间僵直反而让她吃了一点小亏。
“——能挡住我的迅击......”
诺妮特撇了撇机体左臂的划伤，恨恨的盯着神杀，终于放下玩味，将卡莲当成不留余地的对手——至于方才卑鄙的偷袭，则当成无事发生。因为在战场不能责怪他人卑鄙，战场本就不存在仁义。你可以使用一切手段，只要...能做到！
“呵......啰嗦的家伙...”
卡莲低声闷沉沉的笑着，沾黏凌乱发丝的狼狈脸蛋悄然露出一点狞恶。
虽然不知道理由，但之前积蓄的疲惫感一扫而空，反应速度和敏锐度一同上扬，好像可以做到一切，好像...跨越了人的极限。
卡莲她......只知道自己的GEASS是共鸣，却没深入了解GEASS的力量。放大内心情感并与一定范围内的人进行同调，这种操作也可以应用到她本身。
被数倍、十数倍放大的强烈不甘，挤掉本身的烦躁，让思维达到绝对专注。如此一来无论身体处在多糟糕的情况，都能一直保持最好的状态。
例如方才的偷袭，卡莲没能看清敌人的动作，但高度集中的精神却让她以一种近似第六感的方式预知到背后的攻击并及时反制。
“...和我一起......堕入地狱吧！”
神杀弯下残躯，银爪深深嵌入铺满土块的地面，稍稍蓄力，便如猎豹般扑向第九骑士，带起万千砂石的同时发射出胸口的飞燕钩锁，以一种阴险的角度瞄准诺妮特的驾驶舱。
爪子并没闪烁熟悉的红光，所以第九骑士只是控制机体淡然躲开这微不足道的暗器，准备招架正面来的突袭，但等她摆好架势，却看到神杀滑进的动作骤然一凝，以不符合标准力学的旋转动作，绕到她身后，随即便响起利刃破空的声音。
“呵，原来是提前将钩锁放到身后了？”
诺妮特冷冷注视着从神杀原本位置急速飞来的钩锁，不由嗤笑一声。剑舞回旋，以突破音障的极速转身甩出两道剑光，不仅挡下神杀的银爪，也斩断了牵引位移的钩锁。
可神杀仍借助第九骑士格挡时那一点反推的力量，再次射出飞燕钩锁，旋转滑行到敌人背后。这次哪怕是第九骑士也很难及时作出反应，背后被银爪撕出一道不大不小的伤口。
装备部件具在，神杀处于下风。失去一条手臂，反而压制敌人。这件事讲出来，无论是谁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虽然诺妮特也失去了飞行部件，单论移动速度，神杀略胜一筹，但这并不是关键，真正造成这一结果的是“驾驶员的差距”。
——卡莲，现在拥有远强于第九骑士的技术。
举个例子，连续使用飞燕钩锁旋转躲避剑锋的操作就是最好的例子。
看似简单，却需要细致到零点零几秒时间的反应速度。如果处理不当，多个不同方向的牵力很可能直接拆解掉早已受损的神杀。所有花里胡哨的东西，都是伴随危险的。
这一点，卡莲很清楚。
可GEASS化成了声音，告诉她该这么做，于是她便做了。甚至于卡莲自己都很惊讶，与诺妮特每一秒交手都在超越自身想象的极限。
恍惚中，卡莲眼前浮现出无数幻象，其中之一是现实中正在发生的景象，剩余绝大部分是交手十几回合后，第九骑士从不同角度将神杀一刀两断。只有零星几个幻象，是银爪捏爆敌人的头部。而当卡莲按照预示中得胜的战法去操作时神杀时，现实的景象也与幻象重合在一起。
卡莲的心脏不由自主的开始加速。
原本只是在延后不断靠近的败北结局，可现在却让人看到了可能。
屏息、凝神，银爪聚集辐射波动。
瞄准、蓄势，疾行越过敌人的剑锋。
卡莲相信这一击，将带来胜利。因为如果奇迹有颜色，那一定是辐射波动与GEASS的颜色！
......不过在揭晓答案次之前，还有一个需要论证的，先前就已经悄然显露的疑问。
身为第九骑士的诺妮特究竟有多强？
一般而言，圆桌骑士的驾驶能力基本相差无多，如果让诺妮特与阿尼亚、基诺这类十六七岁的年轻圆桌同台竞技也未必会赢。为什么卡莲面对第三第六骑士就有十足的把握，面对第九骑士却无可奈何呐？这样无法构成等式。
而刨根问底，影响结果的不外乎气势、经验、决心这类无法直接表现出来的数据，而决定最终结果的则是更多无法摆出来的东西。
只见诺妮特的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讥讽，持剑迎向神杀。两道消失在肉眼中的刹那光影，犹如交错的生死轮回。炫目光华一闪而过后，彻底消失在了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