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凌辱 徐玄对此的反应只是沉默。
他以急速念动咒语,再挥手,便是灰白色的烟尘猛然升腾,直接将自己、吓傻了的高瑶以及仍旧昏迷不醒的余葵笼罩住。
身形壮硕的重甲猩猩再次重击地面,这次它召唤出了大风。
风!
从地面如蛛网般裂开的缝隙中喷出,如龙卷般席卷烟尘,将其拢住撕开,于是一身朴素灰衣短打,在深秋月光下被照耀得泛着银光的人形出现。
它有着徐玄的面容、徐玄的身材、徐玄的气质。
重甲猩猩面甲下发出巨吼,想也不想,便是扬起沉重的金属臂膀,弯腰向下,一击重劈!
月光构成的人形,便猝然爆裂!
光芒并不刺眼,而是如同一层轻柔的薄纱般扩散开来,仿佛水般流淌,似慢实快,蔓延至整个空间,尽管不刺眼,却依然遮蔽了重甲猩猩和金属少女的视野。
就在这光芒的笼罩之下,重甲猩猩的动作陡然变得迟缓起来。
金属臂膀被注入了意识与灵力混合而成的铅水,沉重到无法挥动,莫名的悲哀感在它的电子脑内滋生蔓延,混杂着迷茫、恐惧、困惑以及爱怜,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神之手,用那怜悯的手,在一点点地晃动着它的意识,使其逐渐陷入温暖的昏沉……与长眠。
徐玄、高瑶和余葵已经消失不见了,毁坏的茅草屋和带有暗示人形,这就是他留下的陷阱。
就在手下即将被道法彻底吞噬之际,金属少女的金属腹部猛地弹开,竟然又取出了一个新的摄神铃。
铃声清脆。
重甲猩猩骤然尖叫起来,就如同即将陷入美梦的孩童,被人用烫的发红的烙铁摁在脸颊上!
“求您!”
“清醒!已清醒!”
然后铃声停止。
金属少女形制技艺极为高超,甚至能模拟出人脸的微笑,她轻声呢喃道:“老猿啊,可不能让你就这么睡过去,这场游戏才刚刚开始呢。”
她那嗓音甜腻得令人恶心。
“月新,双影,”被称为老猿的重甲猩猩一寸寸地撑起身子:“而且,练气,就会!”
“什么?你测清楚了?!练气?”
“灵力,下等,威级,下筹,无误。”
“那就值得玩下去了,”金属少女略有惊异:“好家伙,月下井心决,顾山月炉最核心弟子才配学,他一个练气……而且玩的还不错……那他就是宗门下一代的【新月】咯?”
“恐怕,是的。”
“那挺好啊,就喜欢这么个走向啊,”金属少女环顾四周,发现目标消失后,脸上的微笑依旧未变,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让人感觉如坠冰窖。她迈着机械、精准、优雅的步调,缓缓走向重甲猩猩:“月炉最寄以厚望、惊才绝艳的【新月】逃出了南疆,在乱坟岗救下了残花败柳,却怜悯上那白蛇,缠绕,最终相爱。”
“我就说嘛——命运的丝线不应该错的,他身上缠绕了这么多的命运线,怎么可能不是那白蛇……”
“原是,已结连理啊,哈哈!”
“好一出,苦命鸳鸯戏啊!”
“你真没用啊,明明,我们为你脑中,放入了那么多,那么多的学识……”她轻声说道,声音温柔却又充满了寒意。她伸出纤细的铁手指,轻轻敲了敲重甲猩猩的臂甲:“却连一些小把戏都看不透,我留你还有什么用呢?”
“若是你方才没有中计,我已经将那人,擒下……一片片把肉剜下来了。”
“穿他的琵琶骨,将他吊在月下,诱那白蛇出洞来,遥遥相会。”
重甲猩猩不敢作任何反应,金属少女反倒是不满意了,又是一阵摄神铃响起。
重甲猩猩的电子眼如超负荷运转的主机提示灯,疯狂闪烁,全身的机械关节处发出 “咔咔” 的急促声响。原本因恐惧而低垂的头颅,此刻迅速抬起,它的腿部关节弯曲,以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半跪在地上。
“好了,倒也不用这么怕,怪恶心的,”金属少女后仰,躲开:“抓紧展开,咱们追上去,一个练气,用了升月和双影,能跑多远?”
“他身上挂的白蛇的命运线,这么多,任他筋斗云翻上多少跟斗,别想逃开佛祖的手掌心。”
…………………………
此时被下了宣言的徐玄还在亡命狂飙,依然是借助不朽盾、驱动月轨徐驰术移动,只不过,这次是向北一路狂飙。
正如来犯敌人的猜测那般,他连续使用两个杀招,体内积蓄的灵力已然快被压榨光了。
秋风和寒意扑面而来,吹得他的衣衫猎猎作响,头发也被吹得凌乱不堪,倦怠感自四肢生出,枯竭感从丹田蔓延,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但也只能继续榨取体内的灵力,维持术法,一路北上。
井下月心教小儿口决的杀敌术法、幻术法,个顶个的威力夸张,但缺点也极为明显。
——耗蓝!耗蓝!还是巨他么的耗蓝!
这功法中记录的攻击性法术,比起之前徐玄练得大路货,按照游戏的解释来,那就是伤害倍率、转伤效率乘以四十倍,但耗蓝也得乘以四十倍还多!
他现在就想直接往地上一躺,但没法,还带了俩人,停不下来!
“徐大哥,冷啊!”
“情况危急,不能停!”
“他们是谁?怎么认识素衣姐?”
“稍后再说!”
“太冷了啊……”
“抱紧点!然后,闭嘴!”
一声尖锐的鹰啸陡然划破寂静,将高瑶吓得脸色死白——是摄魂的法术!
徐玄稍有动摇,毕竟是修士不是凡人,这类绵软的精神类大范围法术,轻易就能抵抗,他循声望去:
一只翼展数丈的巨鹰如乌云般划过夜空,庞大的身躯甚至在视线相交的瞬间,遮蔽了明月!
徐玄发现了它。
它发现了猎物。
就在徐玄等人仰头观望之时,令人不由得吐槽的一幕出现了——巨鹰的羽毛中竟探出一挺三管转轮机枪,对准了下方的徐玄。
紧接着,枪膛内的子弹如暴雨般倾泻而出,火舌喷吐,弹头闪烁着致命的光芒,向着徐玄一行呼啸而去!
——今晚上没完了是吧!
——这破异世界甭管谁,都这么喜欢用火力弥补灵力消耗是吧!
——而且你们哪来的渠道进的这军火!
徐玄真是服了!
给梁家军卖命吃粮的时候,梁家军搁那玩散兵突击重炮开路就够给他屁股开眼了,当时那些地方妖怪还只是运用法术和阵法还击。
现在更画风凌乱了:妖怪也学着用火力舔地了!
这哪是修行者的世界,呆的越久越看着像民国!
徐玄猛地一咬牙,施展月轨徐驰术的逆向灵力运转,操控盾牌倒飞,强行让自己的速度锐减。与此同时,他借助不朽盾与身体的连接,如同陀螺般急速旋转身体,带动着俩累赘,在地面上划出一道惊险的弧线,来了一个近乎直角的急转弯。
这一动作对他的体力和灵力消耗极大,缠绕着绳索的右手更是刺痛难忍!
但避开了致死的子弹,这就够了!
那巨大的鹰妖使用的机枪口径相当离谱,子弹打在稀疏的树木上,登时是木屑横飞,树倒爆燃!真要是擦了个边,徐玄估计能直接连把一块肉给扯下来!
又一声鹰啸传来。
那只鹰妖见一击未中,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啸,在空中盘旋两圈后,再次俯冲而下。这回更离谱,它从羽毛间投掷出整整二十枚高脚柜形炸弹!单个个头比高瑶这个小女孩还大三圈!
徐玄再次感慨:旧陆这大晚上真是什么幺蛾子都有!
无奈之际,故技重施,再度反转徐驰术的方向,以超八十迈的速度在密林中再度翻折闪避!这一下更是把右手连带胳膊都剌得窜血!
这鹰妖穷追不舍,也是没办法。
徐玄从丹田深处逼出灵力,在掌中迅速汇聚,然后化作一道柔和的圆月升向天际。
夜空之中再度爆闪出崭新月光,直直地射向那鹰妖。
鹰妖察觉到危险,想要躲避,但以光的速度只能提前规避,不能临时躲避。只听“刺啦”一声,月光划过鹰妖的右翼,在其翅膀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黑色的羽毛在空中飘散,鹰妖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飞行的姿态变得有些不稳,它似乎也被徐玄这拼死的反击所震慑,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后,没有再继续发动攻击,而是远远地飞走了。
末了还发出了愤怒的啸叫,颇有“我还会回来的”的风味。
“再回来,只会是我杀你,”徐玄低声呢喃,然后开始咳血:“歇一下,”
徐玄一路狂奔到此,直到确定那鹰妖暂时不会折返,终于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将高瑶和余葵放在地上,自己则一下子瘫倒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稍稍缓过一口气后,徐玄又赶忙结印,开始尝试吸收周遭空气中的灵气来弥补体内几乎枯竭的灵力。
“厉害啊!贼厉害!”小半妖高瑶也不管仍紧闭双眼的余葵,凑上来:“她们追不上来了吧?”
没力气说话,徐玄只能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确定
然而,就在他刚刚进入修炼状态不久,面前的空气再度发生了异变,就如同在那破茅草屋内。
原本平静的空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变得躁动不安起来,紧接着,竟如玻璃被铁锤敲打一般,“咔嚓” 一声,碎出了一道道裂纹。
裂纹被粗暴地砸开扩张,然后那金属少女从空间的缝隙中,施施然走出,还对着徐玄打招呼:“又见面了,好巧哦。”
她撇了眼渔家少女高瑶,然后就懒得看,又转向了徐玄:“你身上挂着那条倔白蛇的丝线,命运与命运已经纠葛成了线团,是怎么也躲不了我的呢。”
徐玄无声地叹息,然后开始结印!
但这时,那裂痕处,重甲猩猩重重踏出,它主导了这一次空间跳跃,却毫无灵力衰竭的表现,再一拳砸在地面上。
法术发动:围。
十二道红色、灵力构成的锁链从徐玄脚下生出,然后交叉成网,直接将徐玄的双臂、双腿、脊柱锁死,麻木感登时顺着骨髓直冲后脑,将他死死压制住。
“结印,结什么印啊,”金属少女上前,轻轻抚摸徐玄的脸颊:“【新月】也好,【圣子】也罢,【大师兄】也好,【真传】也罢,【门徒】也好,【军团长】也罢……”
她一巴掌扇过去,声音响亮:
“在没有灵力的情况下,再精妙的法术都没有意义!”
她捏住徐玄那肿胀起来的下巴:
“你的情人,那条白蛇,小白蛇?藏哪了呢?”
徐玄一口血水呲她手上,因为禁锢法术,他抬不起来头:
“不知道什么情人,脑子有病不清楚,别搁这发癫。”
金属少女呆了片刻,随后发出尖利的狂笑!
“你们这群蛮子,都这么情种嘛!一个未出生就被卖家们定好了用来泄欲的半妖,也这么袒护!”
徐玄想开口骂回去,但被这个信息轰炸得有些懵——素衣和秦卿都存在有对自己记忆的错乱认识,这体现在方方面面:素衣自认有筑基的修为,但被重生后,却只回复到了练气二层;秦卿自称是蛇族的军士,但面对被砍下脑袋的尸体却好似雏儿一般大吐特吐;而且二人言之凿凿,显然是没有撒谎。
“倒也,不至于这么惊讶吧?顾山月炉也是南疆数得上的老牌修真门派了,【新月】还没玩过的嘛?”金属少女贴近上来,脸对着脸,鼻尖对着鼻尖:“看来,还真没见过这类嘛?家教真严格啊,那就,让我带你开开眼界。”
她的腹腔再次弹开。
一团浓稠的紫色云雾从腹腔中蔓延开来,直接侵入了徐玄的口鼻!
——又来!
初见彩云时,也是如此,奇异的力量正借助那紫色云雾涌入体内,在这个瞬间,徐玄与金属少女建立了联系,随后,他所看到的一切开始模糊。
不再是秋日夜空下的海边密林,也不再是距离公寓南辕北辙的荒郊野岭,而是一处商铺,就藏匿在山林之中的无人乡镇中。初入其中,却不似博泽寺的春满堂那般亮堂宽阔,反倒是昏暗、沉闷、狭窄。
神魂交合,塑造幻境。
“她是个商品、货物、礼物,一生的终极意义就是或被动、或主动地为他人享乐而表演。”
景象飞速变幻,自己的意识被迫着紧随金属少女的甜腻声音,穿过了商铺内的暗门,再越过门内深处那如墨般的黑暗,一步步踏入地下。
周遭的温度似乎骤降,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一股腐臭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要皱眉。
下一刻,眼前豁然明亮起来。
定睛一看,只见自己和金属少女正站在一道栏杆之上,下方是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数不尽的巨大培养皿,如棺椁般整齐划一地排列着,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
玻璃之中,千人千面——
第一个。
是青涩了许多的蛇族半妖,她大约十二三岁的模样,半妖状态,双眸分外明亮。
她的结局是被一个高大的牛妖以十六块标准灵石的价位提走,然后在全无任何意识截断的情况下,一寸寸剥下那半妖布满了透亮白鳞的皮肤,哀嚎着塞入蒸笼中,最后烹饪成糕点。
在被灌注的记忆里,她本是一个随意慵懒的蛇妖,道法学不好但有师兄教,日子本是懒懒散散得过着,忽然就被灭门了,最后一个念头是悔恨,恨自己平日里未勤学苦练。
但实际上,她根本不会任何道法,记忆中的法术固然是正确的,但那道法平庸稀烂,她的经络丹田也从未有过灵气的滋润,即便是那温暖坚实的师兄的拥抱,也不过是嵌入记忆中的一个带有毒素的糖球。
牛妖喜欢这类不自知的笨蛋哭泣着哀嚎,对着不存在的幻想祈祷。
它更喜欢在这种可人濒死前,揭开一切丑陋的真相,只可惜这次,她死的太早了。
第二个。
是成熟了很多很多的狐族半妖,她大约四十多岁的外貌,保养得体,已化人身,体态丰腴,床上也是讨人喜欢。
她的结局是被人族军阀以四十块标准灵石的价位提走,最终被军阀充做营妓,手下的小兵们轮流发泄,诞下好些孩子后,在某次粗暴的怀孕接客时大出血,死去。她的孩子也成了军阀手下孩儿营的新丁,为其提供可怜的价值以换取温食。
在被灌注的记忆里,她本是一家富贵商户少爷救下的孤儿,在他的呵护下逐渐长大、成亲、诞下孩子。但孩子外出成为一方豪强,却杀父娶母,自己不愿屈从,就将其践踏为卑贱。
她也死了。
第三个。
是凌厉傲然、仗剑天涯的女侠,被自己所救的人暗害。
第四个。
是征伐天下、威震中原的女帝,被远方的蛮族所擒拿。
第五个……
第六个……
“出卖一切,换取利润,”金属少女的甜腻声音恶心异常,还挥之不去:“半妖啊、人啊、妖族啊,都可以卖,灌注些许的灵力,烂大街的功法,塑造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境界,对于他们而言,成本很低。”
徐玄沉默片刻:
“但是为了契合性格和经历,她们必须自认自己足够强,起码……强大过。”
“对对对!对极!”金属少女鼓掌:“举一反三,你怕是早就发现那白蛇的异常了吧?所以,你刚才说不认识那素衣,你和她不是情侣,是撒谎了吧?对吧,对吧对吧?”
徐玄对情侣啥的避而不谈——都被认成仇人了,谈什么谈:
“你为了寻她来追杀我?”
“你救了我买下的一只半妖,一只小白蛇,当然要来找你!她可是很少见的脾气倔,惹得人心烦,”金属少女嗤笑:“我砍断了她的四肢,挖掉了她的眼睛,撕碎了她的耳膜,还是没让她讨饶,那就封了她的嘴,让她只留下触感,感受乱坟岗那头医狼的荒淫无道!”
徐玄切一声,搞半天是你啊,故弄玄虚!
眼见徐玄未回答,金属少女便跳起舞来,诡异的是,曲目是芭蕾:“你坏了我的好事,我当然要来寻你,你杀了医狼,毁了我最爱看的——倔强者屈从的表情!”
徐玄心说那乱坟岗有头狼妖?没看到啊,就看到个无头马:
“那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想要拿我诱她直接用啊,技不如人,要杀要剐,倒也没什么二话!”
“因为,你也值得摧残咯——就如同他们对这些商品做的一样,摧毁向道者的第一次心动,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爱,”金属少女笑笑:“你年不足而立,境界不过练气而已,就能如此娴熟地使用井下月心决,你就是顾山月炉宗门的【新月】,我还从没,玩过这么好的玩具!”
被错认身份的徐玄无言以对——他十天前还是个穷酸烂大街大夫呢。
“想必,你在求道生涯中,从未见过这般丑陋但美好甜腻的女人吧?头一次的拥抱,头一次的亲吻,头一次的抵死缠绵,”金属少女微笑,弓着身子凑过来:“现在,你还爱她吗?”
徐玄继续无言以对——货不对板,人都没对上人,他说什么?
“仍旧爱啊!真坚定,不愧是老牌宗门的下代核心,真是道心如初,绝不弯折!”金属少女错认了他的态度:“不过,不影响。”
“蛇族素来好淫,这类性格执拗、行为端庄的商品,在性格上,更会被强化:她们对贞洁廉耻的坚持会超乎寻常的强,但她们的性欲也会被强化。”
“我要让你亲眼看着自己的初恋哭叫着亲吻别人,我要让她亲身体会自己的卑贱和淫荡,”金属少女的腹部再次弹开,亮出金属制成的扭曲的近乎于长枪状的根部:“感受最彻底的耻辱!”